宋元市井风华：瓦舍勾栏里的市民音乐大赏382

穿越千年的时光，我们仿佛能听到古都汴京、临安的街头巷尾，元大都的胡同里，回荡着各种或婉转悠扬，或粗犷豪迈的乐声。那不是宫廷的雅乐，而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市井之音——宋元时期市民音乐的独特魅力。这段时期，随着商品经济的繁荣、城市化的加速，市民阶层日益壮大，对文化娱乐的需求也空前高涨。瓦舍、勾栏作为当时最主要的娱乐场所，成为了市民音乐生根发芽、繁花似锦的沃土。今天，就让我们以知识博主的身份，一同走进宋元时期的音乐世界，探寻那些曾经响彻大街小巷的市民音乐类型。

一、词乐的市井化与普及：从士大夫案头到歌伎红唇

说起宋代音乐，不得不提“词”。词最初源于民间歌谣与宴乐，在唐末五代开始兴盛，到了宋代更是发展到了巅峰，成为与诗并驾齐驱的文学体裁。然而，词不仅仅是案头清供的文学作品，它首先是“乐府之余声”，是可以歌唱的音乐。宋代词乐的普及，与瓦舍勾栏中的歌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

彼时，无论是酒楼茶肆，还是达官显贵的家宴，歌伎都是重要的表演者。她们不仅嗓音甜美，更精通乐理，能够将文人墨客的词作谱曲演唱。苏轼的“大江东去”，柳永的“晓风残月”，李清照的“寻寻觅觅”，这些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词句，在当时都是带着旋律，由歌伎们反复传唱的流行歌曲。柳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，他的词作通俗易懂，旋律优美，在坊间广为流传，甚至有“凡有井水处，皆能歌柳词”的说法。这充分说明了词乐的市井化和大众接受度。

词乐的演唱形式多样，有独唱、对唱，也有丝竹管弦的伴奏。琵琶、筝、笛、箫等乐器，与人声完美融合，营造出或豪放、或婉约、或愁苦、或欢快的氛围。它不仅满足了市民的精神需求，也为文人与民间搭建了沟通的桥梁，使得高雅与通俗在此交汇。

二、说唱艺术的勃兴：市井故事与音乐的完美结合

宋元时期，说唱艺术是瓦舍勾栏中最受欢迎的娱乐形式之一，它将故事叙述、音乐演唱和表演融为一体，深受市民喜爱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“鼓子词”、“诸宫调”和“弹词”。

1. 鼓子词： 流行于北宋，是一种以击鼓为主要伴奏乐器，辅以其他乐器如板、拍板等，边说边唱的表演形式。它的内容多为历史故事、民间传说或社会世相，语言通俗，节奏明快，极富感染力。鼓子词的表演者通常是男性，他们一边敲鼓，一边抑扬顿挫地讲述故事，一人多角，生动活泼，将听众带入跌宕起伏的情节之中。

2. 诸宫调： 兴盛于金元时期，是说唱艺术的集大成者。它以套曲的形式连缀不同的宫调，用韵文歌唱，散文说白，间以音乐伴奏。著名的有金代董解元的《西厢记诸宫调》，讲述了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，其结构宏大，情节曲折，语言生动，深刻影响了后世的戏曲创作。诸宫调的演唱通常由一人主讲，辅以伴奏乐器，表演者通过声音、表情的变化，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，展现故事情节的波澜壮阔。

3. 弹词： 流行于南宋，是一种以弦乐器（如琵琶、三弦）自弹自唱的艺术形式。表演者通常是女性，她们以优美的唱腔、细腻的表演，讲述各种传奇故事。弹词的音乐性更强，演唱技巧要求也更高，它在江南地区尤为盛行，对后来的苏州评弹、扬州弹词等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
说唱艺术的繁荣，不仅满足了市民对娱乐的需求，更是社会风俗、道德观念、历史知识传播的重要载体。它以生动活泼的形式，将复杂的社会生活和历史事件呈现在大众面前，是当时市民文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
三、杂剧与南戏的勃兴：中国古典戏曲的滥觞

宋元时期是中国古典戏曲形成和发展的重要阶段，杂剧和南戏的出现，标志着戏曲艺术的成熟，它们是音乐、舞蹈、文学、表演等多重艺术形式的综合体。

1. 北方杂剧： 兴盛于金元时期，以元杂剧为巅峰。其结构相对严谨，通常为四折一楔子（即四幕一过场）。杂剧的音乐特点是“一剧中一宫调”，即一部剧的唱词都由同一宫调的不同曲牌组成，保持了音乐的统一性。唱词多由主角一人演唱，称为“一人主唱”。关汉卿的《窦娥冤》、王实甫的《西厢记》、马致远的《汉宫秋》等都是元杂剧的经典之作。杂剧的音乐曲牌众多，如“点绛唇”、“油葫芦”、“天下乐”等，这些曲牌都有固定的格律和旋律，但可以根据剧情需要进行灵活运用，使得杂剧音乐既有规范性，又具表现力。伴奏乐器以弦乐（如三弦、胡琴）和打击乐为主，营造出浓郁的戏剧氛围。

2. 南戏： 流行于南宋温州一带，后扩展至江南地区。与北方杂剧相比，南戏的结构更为灵活，剧长不限，可以多折。它的音乐特点是“多宫调”，一部剧中可以使用多种宫调的曲牌，音乐变化更为丰富。南戏的演唱也打破了“一人主唱”的限制，剧中主要角色都可以演唱，称为“生旦净末丑俱唱”。《琵琶记》是南戏的代表作，讲述了蔡伯喈与赵五娘的悲欢离合。南戏的音乐曲调更为婉转细腻，具有浓郁的南方特色，对后来的昆曲、越剧等地方戏曲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
杂剧和南戏的兴盛，将说唱艺术进一步推向了舞台，通过人物塑造、情节冲突和音乐的配合，深刻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、伦理观念和审美情趣。它们不仅是宋元市民重要的娱乐来源，更是中国传统戏曲艺术的奠基石。

四、散曲的自由与直白：市井情感的真实写照

散曲是元代兴起的一种新兴音乐文学形式，它脱胎于词，却比词更自由、更口语化、更贴近民间生活。散曲分为小令、套数两种。

1. 小令： 相当于一首独立的短歌，格律比词更宽泛，用字遣词更加生动活泼，常带有诙谐幽默、直白率真的市井气息。散曲小令的主题非常广泛，有描绘山水田园的，有抒发羁旅行役之情的，有感叹世事无常的，也有针砭时弊、讥讽社会不公的。例如马致远的“枯藤老树昏鸦，小桥流水人家，古道西风瘦马。夕阳西下，断肠人在天涯。”这不仅是绝美的意境描绘，也是可以被吟唱的曲子，其语言的直白和意境的深远，深受市民喜爱。

2. 套数（套曲）： 是由同一宫调的多首小令连缀而成，内容上连贯，音乐上统一。套数的篇幅更长，可以叙事、抒情，或讽喻。它与诸宫调有异曲同工之妙，但更强调文学性和音乐的统一。套数更适合在宴会、雅集或小型瓦舍演出中演唱，其音乐变化丰富，能够更好地表现复杂的情感和故事。

散曲的出现，标志着音乐文学进一步走向大众化和平民化。它的语言更接近口语，内容更关注普通人的喜怒哀乐，是元代市民阶层生活态度的真实写照。许多散曲作品被谱上当时的流行曲调，由乐户、歌伎在市井间传唱，成为当时最时尚的音乐形式之一。

五、民间歌舞与器乐：生活底色的多元乐章

除了上述较为成熟的音乐艺术形式，宋元时期广大的市民阶层还拥有丰富多彩的民间歌舞和器乐表演，它们构成了市井音乐最底层的、也是最广泛的生态。

1. 民间歌舞： 在瓦舍勾栏中，除了戏曲和说唱，还有各种杂耍、傀儡戏、影戏等，其中常常穿插着民间歌舞表演。这些歌舞可能没有复杂的故事情节，但节奏感强，充满生活气息，如“踏歌”、“村田乐”等，反映了农耕生活、节日庆典的场景。在街头巷尾、集市庙会，艺人们即兴表演的歌舞更是数不胜数，它们是劳作之余的放松，是生活喜悦的表达。

2. 器乐演奏： 宋元时期乐器种类繁多，既有从宫廷流传到民间的雅乐器，也有市井生活中常见的乐器。琵琶、筝、笛、箫、笙、二胡（当时称奚琴）等丝竹管弦，以及鼓、板、锣、钹等打击乐器，都可以进行独奏、合奏或为歌唱、舞蹈伴奏。在瓦舍、酒楼、茶馆，乃至私人雅集，都有乐师进行器乐演奏。他们技艺精湛，能够演奏各种流行曲调，或即兴发挥，为市民提供纯粹的音乐享受。这些器乐表演，有时是作为背景音乐，有时则是独立的欣赏节目，极大地丰富了市民的听觉世界。

这些民间歌舞和器乐表演，虽然不如戏曲、说唱那样有完整的艺术体系，但它们是市民日常生活中最直接、最鲜活的音乐表达。它们反映了不同地域、不同阶层的审美趣味和情感表达方式，是宋元音乐生态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。

结语

宋元时期的市民音乐，是一部充满活力、多元斑斓的乐章。它不再是少数士大夫的专属，而是扎根于市井，服务于大众。从婉约的词乐到激昂的说唱，从宏大的杂剧南戏到自由的散曲，再到生动的民间歌舞与器乐，每一种类型都承载着那个时代的声音、情感和故事。瓦舍勾栏，这些曾经的娱乐中心，不仅是市民音乐的舞台，更是连接文人雅士与贩夫走卒、连接古典与通俗的桥梁。正是这些充满生命力的音乐，构筑了宋元社会独特的市井风华，也为后世中国音乐和戏曲艺术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今天，当我们回望那段历史，这些美妙的旋律似乎仍在耳边回响，诉说着一个遥远而又璀璨的文化时代。

2025-11-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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